伊丹说得对,这片区域埋藏了太多未知,即使是从城市兴建之初就居住在这里的妖怪也不敢自称万事通。对于弱小又初来乍到的兔妖,四处都潜伏着致命的危险。
趁着月色连夜赶到协会大楼的时候正在值班的门卫带着一脸被吵醒的不耐烦,看了药剂师的便签后把我们放了进去。我们在档案室里找到了当年瓦列里犯罪前科的具体情况。三个人类纪年前,这只狼人青年诱拐了一名人类女性并将其变成狼人,——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在人类居住区里,把人类变成妖怪是被严令禁止的。但由于该女子一再强烈表明自己是出于自愿成为狼人的同类的,协会只把瓦列里遣返回魔界面壁反思了几个月并在他的档案上记了一笔。
——很明显,这只有前科的西伯利亚狼人在面壁思过结束后又大喇喇地回到了这片地区,至于之后是否重蹈覆辙就无从得知了。
普通的人类能够被妖怪通过不同的方式变成自己的同伴,那么对于本身就是妖怪的伊安呢?答案很显而易见。
“——她会死的。”伊丹瞪大了眼睛,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必须为最坏的可能做好准备。三天之后就是月圆之夜了,一般来说狼人只能在月圆之夜通过咬伤人类使之变为自己的同伴,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伊安。”我把档案放回原位,“看来得催塞万加紧制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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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世界上有个资源浪费排行榜,药剂师这个职业说不定能拿个前三甲。我们眼看着那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绿色不明物被熬成了一只小水晶瓶就能装得下的半透明金色液体,感叹了一下这门神奇的学问,我把伊丹带来的来自兔妖少女的几根兔子毛丢进了药剂里。溶进了兔妖毛的药剂被均匀地洒在这片区域的地图上,液体顺着纵横交错的街道不断延伸,织成了一张金色的网。随后,那张网如同阳光下被晒干的水渍一样在纸上消隐无踪了。
好像知道我们心里的疑问一样,药剂师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做出“嘘——”的动作,朝我们神秘一笑。
几秒钟之后,地图的一角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点,不断移动的斑点旁边还细心地标注了“伊安”的字样。地点是——
——圣玛丽安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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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大教堂是个疯狂的想法,不管是对于我们还是带走了伊安的狼人,要知道通常教堂的神职人员都不太欢迎妖怪,对妖怪进入人类居住区生活持强烈的反对意见,大多数甚至配备了针对妖怪们的武器,而妖们也知趣地不踏入他们的地盘。或许是考虑到我们会有所顾忌,狼人竟然选择了把伊安带去教堂。
黄昏时分教堂里前来进行祈祷的人们纷纷离去,我们赶在神父关上大门之前偷溜进去,化出原形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的蝙蝠和人畜无害的垂耳兔。残阳柔和的日光穿过华丽的彩色玻璃给教堂里一排排整齐的座椅漆上精美的油彩,周遭的一切静谧无声得如同未曾打开过顶盖的箱箧。
根据地图上的显示伊安应该就在我们面前,然而这里除了安静的空气以外再无其他,连兔子的脚掌踏过柔软的草地时的脚步声都没有。
垂耳兔伊丹战战兢兢地看着教堂内部的景象,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变成了一只雪白蓬松的大毛球,紧张得如同随时会有个拿着利刃的牧师冲出来结果他的性命一样,看来是没法指望他能发表什么想法了。
月亮已经快要升起,耽搁的每一秒钟少女都可能有危险。我盯着地图上那个停滞不动的小点思索着,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人类的地图所展示的教堂只是一个平面,而真实的建筑是立体的。
据我所知狼人并不喜欢高处,因此地图上所看到的面前的伊安实际上在我们脚下。
不知道教堂地板的修缮费用要多少啊。
我从蝙蝠形态化为人形,拔剑出鞘,用剑尖插入地面捣碎了脚下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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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火纷扰的时代,居住在附近的人类通常会把教堂当做临时的避难所,躲在地下室里逃离不知何时就会从头顶飞过的炸弹。圣玛丽安大教堂也不例外。
“轰”的一声教堂的地板塌陷,地下室出现在面前。伊丹显然对于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没做好准备,掉下去滚作了一团。
宽敞的地下室里散落了一地刚刚地板塌陷产生的砖石瓦砾,仔细看过去瓦砾下面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蔬菜——在和平的年代,这间地下室被当成了教堂的储藏室。地下室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外面大街上一盏盏亮起来的路灯光流泻进来成为这里唯一的照明。一切都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
——阴影里一双金色的瞳孔不祥地盯着我和伊丹这两个不速之客。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我举起剑挡在身前,虚张声势地厉声喝道,“被你带走的兔妖在哪儿?”
狼人金色的眼珠转了转,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在墙边不省人事的少女,从微弱的妖气能看出她还活着。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伊丹跳起来扑向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却被露出利爪的狼人拦住,锋利的爪子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小家伙,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啊。”
“把伊安还给我!”似乎已经忘记了种族记忆里对狼的恐惧,伊丹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瓦列里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会还给你的。——等我把她变成一只跟我一样的狼人,在她心里培养出对人类刻骨的憎恨之后。”
狼人肆意地笑起来,黑暗中他的表情狰狞可怖。
月圆之夜时光芒比平日更为明亮的银色圆球已经完全升起,白霜一样晶莹的月光穿过层层云翳,透过地下室的天窗,洒在狼人身上。
狼人的肌肉和骨骼开始变形,灰色的毛逐渐覆盖了他的全身,金色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们,张开长满锋利牙齿的嘴发出低沉的嗥叫。——他已经不会说话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只变形完全的真正的狼。
伊丹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看到狼的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魂飞魄散地变回了原型,拔腿就想逃,却被我揪住耳朵抓了回来:“想救你姐姐就别总做个胆小的兔子。”
兔妖颤颤巍巍地点点头。
我一边护着昏迷的少女,一边举着剑和狼人周旋。狼的肌肉硬得像钢铁,与剑碰撞发出铮的响声,而他也无法穿过我的阻挡攻击少女,一时间僵持不下。
头顶上传来的人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教堂里的人大概被地下室里传来的声音惊动了。两名修女从上方的洞里一跃而下,掀开裙摆从大腿上的绑带里抽出银色枪管的袖珍手枪,毫不犹豫地对着狼人开了枪,子弹擦着他脸颊边的毛飞过。狼人被逼退到角落里。
——说起来塞万那家伙在我们走之前说过“我会想办法找人帮你们的”,这两个修女大概就是他请来的外援。
两个战斗系的修女。我惊愕地看着她们凶狠地扣下扳机时的身姿,现在的神职人员已经不再是温顺的羔羊,简直让人瑟瑟发抖。
枪里大概装填了专门应对狼人的银弹,瓦列里兜兜转转地绕圈子以找寻突破口,顾忌着密集的弹雨。
伊安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这不是个好征兆。其中一名修女不由分说地把枪塞进伊丹手里,抬起手,指尖溢出的柔和光芒开始向少女靠拢。
银弹对于吸血鬼也有着巨大的威胁。我躲闪着子弹,帮忙把瓦列里逼退到离少女更远的地方。伊丹用颤抖的手握着枪瞄准了狼人,在施展着圣治愈术的修女的一再催促下扣动扳机,同时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
显然,穷途末路的狼人并没有对他不屑一顾的弱小兔妖有太多防备,银弹穿过了厚实的皮毛正中目标,他在不可置信的怒吼中痛苦地翻滚,停止了反抗。银弹所造成的伤害比燃烧的火焰带来的痛苦更为强烈。
狼人被绑起了爪子和嘴,大概将会送往裁判所吧。伊安在圣治愈术的光芒里悠悠转醒,对着地下室遭受劫难的场景露出茫然的表情。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的双胞胎弟弟疲倦地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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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
带来了一筐胡萝卜作为谢礼的伊丹不安地坐在药剂师公寓的沙发上,我对着那堆蔬菜哑口无言,和塞万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这是我们族今年最好的胡萝卜,为了感谢您找到了我姐姐。”伊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们的表情,指了指桌上的蔬菜。
小伙子我领会到你的好意了可是吸血鬼不吃胡萝卜啊。
半晌,塞万突然开口,把我们的注意力从那堆胡萝卜上转移开:“其实那个狼人瓦列里,一开始是你找来的吧。”
我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却从伊丹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色。
“是的。”他承认道。
“就算你姐姐再怎么天真大胆,天性里对于狼人的恐惧还是会让她保持理智,所以瓦列里是由信任的人介绍给她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见伊丹没有反驳,药剂师继续说下去,“你找上这只狼人跟他做了交易,让他给你总是四处闯祸的姐姐一个小小的教训,目的是为了能让伊安在这座城市里老老实实的,别总是惹麻烦。”
兔妖里的长老总是说吃一堑长一智,所以他想让姐姐接触一些危险,收敛一点。于是他为伊安制造了危险。
但是他没想到他制造出来的危险失控了。日子越接近满月,狼人身体里疯狂的血液越沸腾。瓦列里带走了伊安,他只好在慌乱之中找上了赏金猎人。如果没能救出伊安,大概他会永远活在愧疚和痛苦中。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伊安也因此安分了许多,甚至还恭恭敬敬地去她偷蛋糕的小店道了歉。
看来以后伊丹不必再为姐姐会在这座城市惹麻烦而担心了,他们也会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长久生活下去。
我说服自己不去想那堆占地方的胡萝卜,为这对姐弟感到由衷的高兴。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堆蔬菜拿去送给那两个战斗系修女,代替修复教堂那块破了一个洞的地板的费用。
而那只疯狂的狼人,等待着他的大概是在孤独的魔界永远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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